这所学校就像两团被强行混在一起的迥异颜色,正相互勾扯着,一点点融合成新的色彩。
原先,少数好好学习的人反而会被班里的刺儿头嘲笑,可挂上五中名牌后,高一新生们带起学习氛围,连带着重新点燃了老师们熄火的育才之心。
那些不想在学校显得突兀而偷偷勤奋的学生们,也终于得以逐渐表现出堂堂正正的努力。
裴屿却在日渐规矩的生活里难以自控地焦躁起来。
他是个装睡的人,却不得不醒了。
裴屿初中时的成绩不是如今这副样子。
中考前,他和父母爆发激烈矛盾影响了心态,冲动使然缺考两门,松开向上攀爬的绳索,放任自流跌进烂泥。
裴屿以为这是一个轰然脱离父母掌控欲的符号、他以为他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选择并为之负责、他以为凭他的智商在哪里都可以学得很好。
但高一的第一个月,他没有一天不后悔、没有一天不埋怨自己的幼稚和意气用事、没有一天不渴望时光能够回溯倒流——哪怕是顶破天的矛盾,就值得堵上自己的人生吗?这是报复父母还是报复自己?
可少年人无论心思多软、多敏感,一身骨头都是极硬的。
裴屿害怕自毁前程,却仍倔犟不肯让别人看出他的懊悔。
裴江曾对裴屿说:“不听父母劝就是这个结果,都怪对门家儿子把你给带坏了!”
裴屿当时冷声回答:“你们能不能别再牵累别人了?我是好是坏,没人能影响。”
裴屿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也有青少年普遍都有的自负,总想证明父母的武断是错误的。
但在得证之前,裴屿便先低估了“环境”对人潜移默化的改变和塑造。
与家长沟通匮乏、有限的师资和教学水平、几近于无的学习氛围、乌烟瘴气的风气、拉帮结派的“校园势力”、我不犯人人仍犯我的接连麻烦……
裴屿就像一只本该游湖的精致观景船,来不及加造牢固的桅杆和帆,迷茫扎进暗礁无数的大海里。
整个高一,裴屿几乎要忘掉他以前也和邝野差不多出挑,用随波逐流的姿态来平复内心的挣扎,以换取期限短暂的轻松。
现在有机会重拾学业,裴屿原以为他照样能继续汇于人流,慢慢捡起落下的功课,像抹掉育才的名字一样,也抹去令他耿耿于怀的愚蠢既往。
但或许是荒废了一年的时光在给予惩罚,裴屿再回头看时才意识到初高中课业完全是两个概念。
初中课程他玩着学,擅长的科目也能拿到逼近满分的优绩,而高中课程,想要从一分踩千人的现状中脱出,聪明与积累向来缺一不可。
搁置太久,裴屿忽然冉起一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凭借他的智商……高智商的人显然做不出这种幼稚的事儿。
自诩聪明的人太多,裴屿是其中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从来不是真正的天才。
周四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裴屿愈发烦躁地合上了上节数学课的教材,揉烂一张没能推导出正确结果的草稿纸,然后把书重重扔进了课桌的桌肚里。
理科和能吃老本的语文英语不同。
他好像一时间听不懂、跟不上、学不会了。
曾一本对裴屿的焦躁全然不察,老师一说“下课”,他立马窜天猴似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