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很轻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出声:“……嗯。”
“裴屿?你接得好慢。”或许是因为回家处理功课这几个小时都没开口说过话,邝野的声音听上去没了平日里端着的温和,显露出原本的一点随意,“函数式不好打字,电话说快一点。可以吗。”
“……可以。”裴屿心想可不可以你不都打过来了还问我干嘛,但还是解释,“我刚才,找耳机。”
片刻,邝野的语气又重新带上笑意:“好。”
裴屿听着邝野的声音,心里莫名其妙觉得别扭,可能是微妙的自尊心在作祟。
裴屿很少听除了老师以外的人讲题,初中时都是他给别人讲,上高中以来压根就不学了——何况他要问的人是邝野。
一个不太好招惹,但就是莫名其妙招惹上了的高一学弟。
更奇怪的是晚上十一点半找借口跟这个人通语音电话……
裴屿最多只在跟曾一本他们打游戏的时候偶尔会连麦,说的还都是些“粗鄙之语”,从没遇到过这种需要谨慎措辞以免伤害到“乖学生”幼小心灵的经历。
毕竟是他有求于人,总不能张口闭口问候人妈。
裴屿几乎能通过邝野的声音联想到他故作正经实则揶揄的表情,便烦躁地浅啧一声:“你能不能少笑一点。”
邝野顿了顿,听上去无辜极了:“学长,你冤枉我了,我没有笑。”
“你最好是以后都别笑。”裴屿不想与他争辩,直接说,“先挂一下,我这儿开下摄像头。”
“开摄像头?”邝野惊讶,“学长不会还要亲自检查我笑没笑吧?”
“我有病吗?”裴屿挂断后重新开了视频,调成后置对准书页上的拓展笔记,“不给你看着,你怎么讲?”
“哦,”邝野没说他不看也能讲,“你刚才不是发了照片给我吗,其实看着那个讲也可以。不过学长要是更喜欢打视频的话,我们就看着视频说吧。”
视讯的角度没刻意调整,邝野自上而下的散漫眼神隔着屏幕,懒洋洋与裴屿对视。
裴屿:“……”
裴屿很快背弃“不问候人妈”的诺言,压着声音勒令:“你他妈把你那边给我关了。”
邝野选择性无视:“只用从抹花的地方开始讲就可以了对吧。”
裴屿极不自在,又无计可施地瞥了眼小屏。
邝野流露出恰逢其时的认真神情,裴屿只好不情不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好。那你就专心看笔记,”邝野“听话”地憋回笑意,好心提醒说,“别看我了。”
裴屿:“……”
裴屿面无表情:“我自己突然能看懂了,挂了吧。”
邝野又没忍住笑出声音,他以前从没觉得有谁这么有趣,但邝野不再故意逗裴屿,见好就收,正经讲起笔记里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巨细无遗说给裴屿听。
裴屿看着那抹故意飘出去的铅迹,耳朵里是邝野又轻又低的声音。
邝野真的正经起来时,语气里就不带笑了,裴屿莫名觉得,这应该更接近邝野原本的、问别人“懂了没”的样子。
裴屿的心神又一分为二,一半仔细去记、去理解邝野教他的东西,恨不得把每个标点都偷偷背下来,另一半又难免有些自惭形秽。
……真是诡计多端的学渣啊。
裴屿拿起笔和橡皮擦,想把被他抹花的地方重新补写好,笔尖刚要落在纸面,又顿住,想起自己应该征求这本书主人的同意。
邝野垂下视线,去看视频画面里裴屿的手。
铁灰色的笔杆被一只白皙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