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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文字在裴屿眼前好像变成跳跃的、缭乱的,裴屿原本不想看,可捕捉到邝野的名字后就努力去把每个字都看清楚,明明是那样简单平常的一件事,裴屿却好像花费了很大力气。
邝野没有在三校七区联考里超过钟秦拿到总排第一,他甚至没能拿到本校的年级第一。
……那可是两年来雷打不动的第一名啊。
说起来……邝野他们期末考试是多久考完的?
哦对,现在已经放暑假了……
邝野没告诉他,因为邝野的精力全花在了倾听他、安抚他上,近段时间以来聊胜于无的联系中,邝野把时间都留给他、都让他说,好像害怕他会憋出毛病一样。
邝野做了他发泄情绪的那个出口,那邝野自己呢?
凌晨两三点时的消息好像从来都是秒回,期末复习……他有休息好吗?
刚才看他……是不是瘦了?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吗?
一个人在出租屋没人照顾,有药吗?
……
裴屿大口、大口地呼吸,却好像还是喘不上气。
他一手抓着手机,另一手因过度用力而颤抖,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掐得脸和眼睛都通红。
林亚男来掰他的手,指甲在他手背留下抓痕他也像没有感觉,自顾自痛苦地蹲下来,埋着头,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又很快就被炙人的太阳烤干了。
“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裴屿想,“再怎么说都不该在这个时候。”
他和邝野解释清楚、邝野和他重归于好……然后呢?
他去读大学,林亚男总不可能陪读,所以他天高皇帝远,早点离开家就能早点喘上气。
可还得在明德待一年的邝野呢?
邝野要在高三最关键的时候陪他一起跟林亚男斗智斗勇、打游击,时不时再应付一下抽风跑去学校闹事的林亚男吗?
邝野得瑟地说自己是学神,可他就真的完全不受影响、完全不会疲惫吗?
裴屿想起邻居阿姨、想起她去医院蹲点给了那病人一耳光。
林亚男做得出这种事吗?
裴屿拿什么赌她做不出?
如果林亚男真那么做,那骄傲少年人的尊严脸面要置于何地?
裴屿缓慢地松开了钳制住自己脖颈的那只手,摇晃着站起来。
他视线里终于重新出现林亚男泪痕模糊的脸。
他回头朝着来路,缄默地走了。
重新回家以后,裴屿其实已经觉得非常、非常疲惫了,但却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冷静。
林亚男面色惊恐,看表情像是想查询他的精神状态……裴屿讽刺一笑。
裴屿面无表情,声音涩哑说:“我如你所愿,还可以提前离开这儿出发去A市,你不要妨碍他高考。”
林亚男皱眉:“你还在替他……”
“答不答应?”裴屿不耐烦地打断她,他抬起眼,眼皮上的小痣藏起来,露出困兽一样锋利决绝的眼神,“答应,我好好读书,不答应,我走出这个家门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你其实拦不住我,就像刚才一样。”
林亚男心惊:“小屿……”
“以前不这么做,是在乎你和我爸,在乎这个家,我不知疲倦地跟你们沟通替你们着想,从没放弃过。”裴屿淡淡道,“现在,我说到做到,因为我是真的想摆脱你们了。”
裴屿时至今日才明白,他的自由不是争取拔尖、不是改变父母、不是寻求谁认同——有些事受限于天资争取不来、有些人也本性如此始终改变不了。
他的自由是不去想得、在意得太多。
是停止消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