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
绝望的双眼在黑暗中越加空洞,唯余苦涩的眼泪不断涌流。
人过度紧张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一些感知,比如虞尔没能听见那群孩子一哄而散,也没注意有串沉稳的脚步朝他走来。
直到有人将纸箱揭开,面前赫然通透,他这才大口喘过气,紧缩的眉头慢慢舒展。
川南的初春不乏绿意,繁茂的枝叶筛去暖阳,漏下一地细碎而灵动的朦胧光影。
失焦的视线慢慢凝聚成一道清晰的身影,虞尔发现,这人的边缘也泛着层薄薄的微光。
乍起的春风撩开沾灰的长发,露出他一双清澈见底的蓝眸,久久地看着眼前人。
蹲着的青年一身黑夹克,凌厉俊朗的五官与他对上视线时温和了几分,詹信挑了挑眉,说:“又被欺负了,小孩儿?”
虞尔像是傻了,光愣着看他不说话。
或许是今日阳光太明媚,又或许是他多日来的坚持终于有了结果,瘦弱的孩童并没有他表面上的呆傻,他只是激动得忘记了反应。
如果心声听得见,那詹信将听到他内心欢腾的喜悦,还有他未能开口的诚谢。
可惜詹信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虞尔被欺负傻了。
见虞尔一动不动,他抬起手吸了口烟,随后熟练地吐出一道轻柔的白色烟圈。
它翻滚着飞向前,从小圈变成大圈,一直到撞上张小灰脸,这才消弥殆尽。
那双打转着眼泪的大眼睛忽得有了反应,虞尔被熏得侧过脸,咳嗽了好几下。
詹信笑出声,没再管他,抖了抖烟灰,另一手从夹克内兜里掏出钥匙,走去开店门。
虞尔见状,赶紧爬起身跟在后面,默默地当着他的尾巴。
前几天刷的漆已经干透了,打开灯一照,十分的明亮,脏兮兮的孩子落在洁白的灯下显得十分突兀,尤其他身上还萦绕着一股怪味。
正好洗头床已经装好了,詹信试了试热水,温度正好。
他摘下嘴里的烟,拿到边上抖抖烟灰,向虞尔招手,“过来,把你手上的奶油洗了。”
虞尔听话地伸出手泡进温暖的热水里,詹信帮他抹了肥皂,这才说道:“门口那蛋糕哪儿来的?”
虞尔正认真搓着泡泡,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吸吸鼻子,小声开了口:“是我想送给你的,但是坏了。”
詹信顿了一下,心里猜了个大概。
那蛋糕一看见就是放在那儿很久了,虞尔大概是想等他一起吃,但这几天他都在跑市场,关着店子好闷干油漆。
他又问:“为什么要送给我?”
虞尔垂着头,不太好意思:“因为你答应当我的老大,我想谢谢你。”
詹信皱眉,半天才想起来,几天前好像是有这一茬。
他几乎都忘了自己说过这句话,那天为了砍树才说出来逗逗虞尔的,虞尔跑了之后哥几个还笑了好一阵。
完全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较真。
詹信吸了口烟闷进肺里,潦草地帮虞尔冲水擦手,又拉过一旁的矮板凳示意虞尔坐着,自己则靠在洗头台抽了最后几口烟。
左右没找着烟灰缸,他干脆扔在地上,一脚踩熄。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詹信正估量怎么跟个孩子说清楚,虞尔自己先开了口,轻言轻语道:“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的老大?”
“对。”詹信了断地回答。
他莫名有点想看这孩子被戏耍的反应,故意气人又补上一句:“我就是逗逗你,后来你自己不也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