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梦魇的模样。
是钟霁,是那个到死他都不知道名字的少年,也是那无数深灰色树林里一个个被糊上马赛克的孩子的模样!
沈逾之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他艰难地想要从缝隙中获得一丝新鲜的空气。只是那在他脖颈前紧紧束缚的枝条却将他紧紧束缚了起来——他第一次恍然明白了周忱对他说过的话,活在过去的也永远不止他们仅仅罢了。
恍惚间,他的灵魂似乎被撕成了好几瓣。他看向那些碎片,而纷至沓来的除了那绚丽的光芒还有宛若潮水一般的回忆。那些回忆将他裹挟其中,他就像那误入的旅人般被紧紧拴在之中无法动弹,眼看着那潮水一次次将他淹没,让他窒息后又给了他短暂的空隙,缓慢延长着那痛苦的凌迟。
他在那浪涌的泡沫中看到了许多回忆。第一次颤抖着举起手枪时候,第一次将枪口对准同伴的时候,第一次和周老师、和周忱相遇的时候……第一次在心理诊室门口遇见蒋磬的时候。
还有第二次……遇见蒋磬的时候。
沈逾之的思绪有些不着边幅了,在一次次的窒息之中他似乎重新想起来第二次见到蒋磬时候的心情。
那……好像是一个雨季,他在回学校的路上遭遇了那场出其不意的大雨。那雨不得不阻挡住了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躲在了大学城附近街道的屋檐下。
……和那个他跟着走了一路的人一起。
一开始,沈逾之只是觉得那人举止怪异又警惕,便多看了几眼。哪里知道就是这几眼让他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沈逾之想了一会,终于从脑海中的角落里寻找出了这个人——他们果然是见过。
……而且是在周老师的心理诊所内。
——他是那个哥哥,是蒋厉舟的独子。
记忆渐渐稀薄了下去,沈逾之只觉得想要畅快呼吸对如今的他来说大概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他的四肢变得无力,咽喉中和鼻子里净充斥着铁锈的腥味——他的肺仿佛在此时化作了一摊血水,一下一下的起伏也变成了煎熬。
他强撑着挣开双眼,想要再看过一眼因保护他而大腿受伤的蒋磬。但当他奋力看过去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丝毫的踪迹——
“沈逾之,十年前的我只会比你现在更加难受——你现在承受的不过是这些年的十分之一。”
“其实我也想过,就么让你死了会不会太便宜你了……毕竟对你这种人来说,死不也将是一种解脱吗?”
“不过没关系了……我已经学会放下了许多东西。”钟霁双眼中都充满了血丝,他左臂上的青筋暴起,伤口仍旧在不住地淌着鲜血:
“就这么死了,你也解脱了,我也解脱了……不也挺好的?本来你我的这十年也是苟且偷生来了……你放弃了周忱……你也失去了你最后的庇护……”
钟霁的表情现在几乎能说得上是宁静——那是一种多年夙愿即将达成的宁静。他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口,仅仅凭借着自己的意志死死支撑着自己,甚至从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金纸色的笑容——
“砰——”
“砰砰——”
三声枪响过后,树林内的鸟雀重新飞越了出去。沈逾之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