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四月他们都在云山苑度过。一年中最温柔的时节,天气好得不像话,在日头最充足暖和的午后,露台上常有娇小的鸟雀绕着盆栽蹦跳,偶尔还会啄走几片掉落的月季花瓣。
大概是知道他要静养,平日里鲜少有人登门打扰,不过四月底的时候老太太倒是亲自来了一趟,将保姆阿姨做的餐食点心塞满了小半个冰箱,又仔细瞧了人才依依不舍走了。她心里似乎还有怨气,因而不论进门还是离开都不曾正眼看过沈铎,宁予桐送她下楼还被她抱住了不放,似乎恨不得就这么将他带回家里去。
只这么一桩小插曲。
五月初,照进玻璃窗的阳光逐渐灼热起来,他们赶在溽暑来临前出了一趟海。
去的地方不远,城市东南边,蒋锐购置的一座小岛,同时也是这老相识出的主意。
郊野乏味,闹市喧嚣,去哪儿恐怕都没有直接上岛来得尽兴又清静。那小岛是他专门用来招待人的,六十五英亩左右,里头像模像样弄了一个度假村,还雇了酒店管家帮忙打理。人么,除了贴身保镖之外的帮佣是不必再带了,单是彼此熟识的客人们,船司,还有一艘八十英尺的阿兹慕,早晨从港口出发,大约中午就能到。
满世界都知道沈家老三费尽心思要哄家里人高兴,因此受邀的朋友没人驳他脸面,只是秦家的孩子落了地,秦峥脱不开身,一同前去的便换成了蒋锐身边那个男孩儿。
许靖舟根本没想到自己也会被邀请,他还记着同沈铎的过节,平时不见面都觉得对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怪物,知道要同去,尽管还有旁人,他也难免汗毛倒竖。
可蒋锐却要他大方一些。
快三十的人了,谁会跟你一个小兔崽子计较。他说,更何况他凶不了你了,你有用处。
有什么用处,许靖舟其实也隐约明白。明面上他是被邀请,但说穿了他也只算作陪,只不过他要应付的不是蒋锐那个几个秉性桀骜目中无人的老相识,而是在那群人里头看起来最是人畜无害的羊羔一样的宁予桐。
尤其他此时还失忆了,许靖舟一想到他和沈铎一同生活怎么都有些羊入虎口的意思,可他很快又被蒋锐提醒,不论这群人多荒唐那也是从小就打交道的,只有十六岁的记忆不假,但宁予桐未必拿捏不住沈铎。
出院后所有消遣的活动都找不着人了,这还不是拿捏得死死的么。
他说得仿佛宁予桐即便失忆了也像兄长们一样心机深沉。
许靖舟不大喜欢蒋锐用那种态度来看人。他们是故交,他的话或许没错,但许靖舟总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混蛋太绝对,他知道宁家的人贯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可再高深再厉害,宁予桐也只是个肉体凡胎。倘若他从前真的被沈铎当心头肉一样宠着长大,那么他现在就更不可能看得透彻。
一个被爱和善意蒙蔽的人谈什么拿捏,他能猜到他日夜相拥的枕边人是个死不悔改撒谎成性的骗子吗。
许靖舟想来都忿忿。
这一点上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