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算大,只是庭院十分寂静,因此跟在他们身后的沈铎便一字不落听清了她的抱怨。这话叫他立时抬头去看宁予桐,小孩儿没什么反应,只等老太太在阶下站定了才替兄长辩白,说,大哥不过是跟我闲聊,您怪他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说,大哥辛苦,您就别跟他怄气了。
老太太哦哟一声,说,他跟你告状啦?!
小孩儿说没有。
老太太不信,说,他倒是会吐苦水!
小孩儿难得皱了眉头。
老太太似乎有些来气,但见他不高兴,没好发作,只要他宽心别管太多便聊到旁的去了。
夜色更深,庭院里起了风,紫藤花香扑鼻而来,母子俩并肩站着,不多时司机到了,沈铎立即上前开车门。
兴许真叫小孩儿哄住了,老太太直到最后都没察觉异样,只拉着人又反复叮嘱了好些话才松手放他上车去——沈铎的耐性此时业已所剩无几,尽管在老太太面前他没有任何阻拦母子亲近的资格,但他有他自己的考量,倘若是寻常病痛倒可对症下药,可要是发烧,那小孩儿难受起来绝不是一两副药剂能对付过去的,额头都烧得那样烫了,现下又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真难为他还能忍得若无其事。
医生已经在云山苑等候,沈铎默不作声想着一会儿该做的检查,他有些焦躁,偏生这档口宁予杭不知为何也从饭厅出来了,许是管家半途转道去知会,他来得急,然而三两步跨下台阶后又只顾着叉腰喘气,小孩儿刚坐进车里呢,一见他,立时又扶着车门起了身,兄弟俩两厢对视,宁予杭一张脸板得严肃端正,仿佛下一秒又要开口骂人了。
他的到来着实意外,沈铎不悦至极,下意识挡在小孩儿身前,又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些。
老太太同样让长子的出现弄得不安,约莫怕他添乱,她生硬叫了他一声,质问他这时候怎么没在席间打点。
然而宁予杭置若罔闻。他摘掉眼镜捏了两下眉心,盯着宁予桐的眼神近乎逼视,可小孩儿却没害怕,搭着车门看他,一双眼睛圆碌碌的,安分又乖巧,笑着问他,大哥来送我吗?
宁予杭没回答,只反问说:要回去了?
小孩儿说是。他笑得真诚,但不知是不是沈铎的错觉,月色清凉,竟照得他的笑容也莫名透出些许冷意来——他或许真的很不舒服了。沈铎不愿再忍耐,沉默着将臂间的西装外套披到小孩儿肩头,老太太原本就不乐意兄弟俩待在一块儿,她猜不透长子的心思,因此一见沈铎有所动作,当即横着眼睛去瞪宁予杭,说,够了没,你是出来摆架子的么?夜里有风,他又累了,你这当大哥的倒是心疼心疼他呀……
妈妈!小孩儿低头拢外套,一听她又念叨起来,立刻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有心回护,宁予杭却显得满不在乎,大抵是习惯了母亲的针对,他只低低吁了一口气,再说话时态度也和缓了一些,虽然依旧拉着脸,但没骂他,只同从前一样正经叮嘱他下次回家别再迟到,又交待到了云山苑要记得给母亲报平安,语气冷淡,可言辞听着倒格外恳切,似乎真就为了这么几句话才专程离席来送他。
知道了。小孩儿脸上笑意未消,说,谢谢大哥。
宁予杭挑眉,示意他可以离开了,老太太更是忍不住连连摆手,催促说,快回去吧。
小孩儿听话点头,折身回到车内,沈铎朝老太太颔首,随即也匆匆上了车。
一家子说的话不多,可院前道别也耽搁了快半刻钟的时间,许是离了家不必再撑着,下山的路上宁予桐的状态便不大好。他的精力耗得厉害,起初还能自己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但半途中渐渐烧上来了,便只能让沈铎抱,整个人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