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钻石被拍下来不久就被沈铎做成了一对戒指,为了引人瞩目他特地选择了金色指轮,嵌咬紫红钻石的戒托亦是价格不菲,此时它就如同那些用心至极的昂贵礼物一样被精心包装在丝绒盒子里,等着沈铎从口袋里掏出来献给自己的恋人。
但,真的要这么做吗。沈铎没有把握。
钻戒的品相确实万中无一,实际上光是事前的设计切割等等准备就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因此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它都是一份无可挑剔的礼物,甚至连带着送出礼物的心意都赤诚得叫人动容——他真的会动容吗,沈铎想。他很早就有送出这份礼物的心思,但他从来没有跟自己的恋人说过,有段时间他几乎成天都想往他那只无名指上套些什么东西,外国佬男女不分的搭讪实在烦人,他忍耐得够久了,他迫切地需要一些物件来证明自己,他是他的恋人,他们彼此相爱,这对戒指因他的爱意孕育而生,他们也会戴着它一道死去。
可是他的恋人并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是的,一只象征着血缘以外最亲密的关系的戒指,对他来说很容易成为一种束缚——他没有跟沈铎正面表达过这样的想法,但在参加当地一位华商的婚礼时沈铎观察过他的反应,他似乎不太相信交换戒指能给彼此带来什么更牢靠的保证,当所有人都因仪式而落泪的那一刻,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一对紧紧相拥的新人。
沈铎不明白他的不信任从何而来,因此也更加没有底气,在此之前他送出过一枚素圈,尽管那些陈年往事早已结束,礼物的意义也全然不同,可他知道他的偏执与挑剔,他要的从来都只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爱意。
其实他什么都没明说,也看似什么都不记得,送出去或许还会有收的可能——但倘若他不收呢。沈铎思想来去转过了无数念头,正怔忪,冷不丁被探头到他面前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她是那位帮他恋人看掌骨的医生的独女,七岁大,个头还没到他腰,但说话时唧唧喳喳的,像只鸟儿一样可爱又活泼。
小姑娘将她的缅因猫赶到一旁,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催他快一些,桐桐饿了,她也饿了。
她经常来这里陪伴他的恋人,因此对一切熟稔得像在自己家,也不像刚见面那样怕他。沈铎点头示意知道了,敛神将菜品一样样端上餐桌。他的恋人从客厅走过来,他身后的圣诞树已经搭完了,树上挂满了星星、糖棍和胡里花哨的袜子,还有摇摇晃晃的小铃铛,他一面招呼小姑娘洗手一面探头检查菜式,看样子还算满意,于是他趁小姑娘没注意时很迅速地亲了沈铎一口。
缅因猫的眼睛瞪得圆碌碌的,在他们脚下喵喵叫。
他们像往常一样落座,医生夫妇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遵循规矩陪着小姑娘一道进行餐前祷告,随后开始分享今天的晚餐。因为临近圣诞,又难得他们能在家,所以小姑娘在餐桌上表现得更加活跃,她吃了一点沙拉,咔嚓咔嚓嚼完生菜便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恋人说话,她的中文还不太利索,说得快的时候会不自觉转换成法语,她也叫他的恋人桐桐,她最喜欢的哥哥,她问他有没有在床前挂袜子了,她今年给圣诞老人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还用他教的中文向对方问安,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儿上,她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份最好的礼物。
沈铎听见他的恋人笑起来,说有进步,但淳淳,你标注读音了吗。
小姑娘随母亲的姓氏,中文名叫叶淳,更多的时候,他的恋人更习惯叫她Carina宝贝。他明明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也很少这么亲密地称呼别人。
小姑娘拿着叉子楞楞看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才哎呀叫起来。
我忘记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旋即又说,但、但没关系吧,如果他看不懂,那他可以叫我起床——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