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一个护子心切的母亲面前,她没办法替他解释。她只能止住眼泪,面无表情地与他一同承受。
她用微乎其微的力量,告诉这位母亲她的立场。
乔亦阳也没有开口。
他侧着脸,转向另一边,白炽灯的阴影将他沉默的轮廓,映在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墙上。
男孩的母亲仍未停:“我告诉你们,今天也就是我儿子没事!但凡今天他们这帮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这事都不会这么轻松翻篇!”
科室外面的人越聚越多,有人开始拿着手机录像,被霸凌的男孩觉得丢人,挡住脸,拽了拽他妈妈,小声说:“妈,别说了……”
一路过来他妈妈知道儿子没被打,所以从进到医院就一直在骂人,这时才想起来问她儿子:“恩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
“精神状态呢?用不用去精神科看看?”
“妈我真没事……”
确认孩子没事,母亲再度抬起头,看向黎淼和乔亦阳,冷哼了一声,掏了掏兜。
现在大家多用手机支付,她掏兜没掏出零钱,只掏出两张一百的,她犹豫了一下,拿出其中一张百元钞,用力扔在地上。
钞票是纸,承接不了她的力道,轻飘飘地拐了几个弯,掉在地上。
“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她说,“我咬了你,算是我的不对,医药费我承担这么多。”
说完,她领着她儿子,转身离开科室。
黎淼没看地上的钱,等了一会儿,确认她不会再回来,她才在众人的注视下,拿着缴费单离开科室。
看热闹的人在她离开后如鸟兽四散。
科室在二楼,缴费窗口在一口,黎淼站在电梯上,眼神涣散。
她好讨厌刚才那个母亲的态度。
可是,她还有一个不敢跟任何人说的想法,是她好羡慕。
这么多年来,她记忆最深刻,也是逃避最多的,是被人堵在垃圾场的那几个小时。
就在刚才那个母亲破口大骂时,黎淼才想起来,在那几个小时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她打车回家,坐在副驾驶上,像是死人一般,手脚僵硬而冰凉。
她没带零花钱,打电话叫张莲下来付钱给出租车司机,当时她还记得,张莲下楼,看到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在电梯里,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闸,簌簌不停。
十六岁,最独立要强的年纪,她整个人缩在张莲的怀里,瑟瑟发抖,呜咽着:“妈妈,有人打我……”
张莲第一时间报警,联系学校老师,把她的书包放家里,黎胜利开车,带她去医院。
医院里的中年医生,拉着她的胳膊,弯曲,然后让她自己试着把手抬起来。黎花恍惚着,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医生说什么,就做什么。
检查结果是她身上没有严重的外伤。
那个晚上她整个人都在虚脱。
好累,好像许多事情挤在脑子里,却又觉得那是一片空白。
她躺在父母的大床上,感受着校服奇怪的面料摩擦着她短袖外面的皮肤,哭湿了妈妈的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随后,张莲进来。
“许晨光的父母带着许晨光来了,你爸在外面跟他们聊。”
听到这个名字,黎花的身体无法控制地痉挛,盖在被子里的腿在抽搐。
她哑着嗓子,哭都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