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把鹿首魔丶羊角魔之类的怪物叫做『恶魔』，更像是一种与学名无关的，约定俗成的土话丶白话。

按照正经的规则来命名的话，其实当初在庞塔尔河谷里横冲直撞的雾巢主恐暴龙，毫无疑问也是『恶魔』，那是一起『恶魔入侵事件』。

而蓝恩刚才的召唤，还有这几张羊皮纸，更是『协助恶魔进入这个世界』的举动，也即是——『协助恶魔入侵』。

北方人类的术士刚刚成立起管理组织的时候，那些术士们就定下了规则。

术士是研究者与开拓者，他们的研究当然要前卫又先锋，但即便如此，也仍旧有不能触及的违规领域。

而在这些违规领域之中，【死灵术】的施展，还有『协助恶魔入侵』的法术，就是最有名的一类。

【死灵术】，之前蓝恩在跟湖中女士的初次见面中得到过了解。这种法术一旦施展过后，将会搞乱整片地区的生死平衡，后果简直就跟核污染似的。

而『协助恶魔入侵』，则是因为即使是那些能够轻易移山填海的初代术士们，也实在是不知道从世界之外能召唤出何种离谱的东西。

所以直接都予以禁绝管理。

蓝恩的『召唤法术』虽然没有混沌魔力的波动，所以留下的痕迹很小，但是这件事的性质是不变的。

如果这件事捅出去，那麽艾瑞图萨马上就要召开的术士峰会，会议议题里面可以直接再加上一条了——

对于违规施展『召唤恶魔』法术的处理结果。

「而且，」杰洛特严肃的面孔下露出深思和沉凝，「那个所谓的老咒术师」

他独特沙哑的嗓音低沉的说着，氛围瞬间沉寂得像是在讲某个恐怖故事。

「蓝恩，我见过的死人不少了，甚至是一些崩溃了丶绝望了丶活着不如死了的人也不少，就连两年前，咱们也是一起往辛特拉的战区里，人间炼狱走了一趟的。」

「可是那个老咒术师」杰洛特深吸一口气，「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是怎麽回事？」

「那股从骨子里往外冒的衰颓，简直像是亲眼目睹过末日！」

刚从一片战场上下来的人都不会有这种毫无生气的感觉。

而更可怕的是.那个柯弥库斯，本身却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

杰洛特认真地看着蓝恩：「你不会真的召出来什麽神神鬼鬼的玩意儿了吧？」

「呵。」蓝恩先是轻轻笑了一声，「不被抓住现行算什麽违规？那群白蔷薇骑士，不也是想着掩盖身份杀过来，规避圣堂参事会吗？不也是这个想法？」

「看看，我就在你面前召唤出来灵体，咱们的挂坠一动不动。巫师来了也抓不到痕迹啊。」

蓝恩先是回应了杰洛特的第一个疑问。

而在一阵沉默之后，他回答了第二个疑问。

「至于你说他是怎麽回事那就是一个有点长，还有点复杂的故事了，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很对，他确实真切的目睹了世界的末日。」

「拥有这种经历的人，身上出现一些独特的气质是当然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真的恶劣到那个程度？」杰洛特没想到自己随便一说就是真的，「他竟然还习惯了？！」

「习惯？不习惯能怎麽样？」蓝恩摇头叹息着，「世界末日不是『嘭』的一下，我们所在的世界就炸掉了，所有人一眨眼就同时死了丶消失了，那麽没有痛苦的乾脆过程。」

「它是一点一点衰败丶无可救药腐坏下去的过程。」

「就连绝望本身，都会在那衰败面前被消逝殆尽。」

既然聊到这一步了，蓝恩也就摇了摇头，给自己这位老夥计多说了一点。

「但是树挪死人挪活，已经没几个活人的世界里，我是忍不下心看一群朋友们死在里面的.」

「所以这次我也算是想着，主动要欠他们一次人情债，回头伸手想办法帮忙的时候也算是对自己丶对他们都有个说法。」

欠人情债和讨人情债，都算是人与人之间交往之中很难把握的事情。

一不小心，双方可能就心生芥蒂。

杰洛特认真的审视着蓝恩，好一会儿过后才挪开眼睛。

「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也是你的朋友，那我没什麽好指摘的。」

其实他刚才是想看看蓝恩有没有被控制，或者被寄生丶替换的苗头。

『恶魔』之所以那麽恐怖，就是因为世界之中的人们完全不知道，从世界之外进来的会是什麽东西。

它们遵循什麽样的生活习性，又有什麽样的能力。

光是猎魔人之中记载着的『恶魔』，就有能寄生在人的心智上，以智慧生命的愧疚感情为食的。

还有能控制智慧生物的丶从内到外吃空宿主的。

而没有被猎魔人这个小群体所接触丶记录过的『恶魔』，肯定就更多丶更怪异了。

杰洛特没有立刻怀疑起蓝恩是否被控制，已经是他十分信任蓝恩能力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