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北臣看了楚青一眼,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阎王令。」
「阎王令?」
楚青眉头微:
「我倒是听说过【阎王追魂帖】,是一门极其诡的武功,这【阎王令】又是什麽来头?」
「阎王追魂帖·——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这门武功江湖上倒是有些传闻,但却没什麽人见过-—当然也可能是见过的人,全都死了。
令北臣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二十年前,曾经有人找到了我。
「彼时——-我尚且隐居青山不问世事,只想陪着妻子和孩子,渡过这一生。
「那人让我臣服于他,听命行事,否则必然会悔恨万分。
「可笑我自视甚高,自问天下无人能令我手中三尺青锋臣服———-却不想,一翻交手之下,我被他种下了这阎王令。
『阎王有令,万鬼拜从!
「那阎王令如同扎根于我脑海之中,让我不得解脱,身体时而便受那人所控,做出令我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恶行。
「这一世英名尽丧不说,我的妻儿———更是因此死于我的手中。」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眸子里已经没了恨,也没了痛。
只有满腔的空洞。
楚青默然不语,就听令北臣说道:
「他控我身形,我明明可以看到他所做的一切,却什麽都改变不了。
「他让我成为这天下人人厌弃的魔头。
「我想死,却死不了。
「我想借江湖同道之手将我诛杀,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便会为人所制,以至于——-几番躲过追捕。
「慢慢的,我终究是绝望了。」
「阎王令除了吗?」
楚青问。
「除了—
令北臣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麽————阎王令一除,我这性命也就到了头。
「既不在阎王掌控,自当魂飞魄散。「
楚青沉默。
破除阎王令其实并不难,只需要以杀念对着那肉瘤出手。
将其彻底击碎,就算是除掉了这阎王令。
楚青知道,就南岭一地,或者整个南域来说,能够除掉这阎王令的并非没有。
只是———-他们有的难以对令北臣动杀念,有的,不想让他就这麽死了。
还有一些人,则怎麽都找不到令北臣。
个种想法除了当事人之外,无人能知,而如今再说这些,也早就于事无补。
楚青索性沉默。
令北臣则舒缓筋骨,看向楚青:
「年轻人,得你之助,换得这片刻清明。
「此番大恩无以为报—」
话音至此,他并指如剑,探指一扬。
只听得翁的一声,围观者之中,一个剑客忽然见得自己手中长剑脱鞘而出,如流星疾驰,眨眼就已经到了令北臣的手中。
手中持剑,令北臣周身势态顿时一变。
那股晦涩不明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恢弘之意昭显,就听令北臣对那剑客说道:
「借剑一用。」
那剑客慌忙拱手:
「多谢。」
这听来不像话,然而令北臣哪怕挂着疯弓之名,行走江湖二十年为人所不齿。
可不齿的终究不是那二十年前的『太恒第一剑」!
这江湖上习剑之人,有多少曾经听说过令北臣三个字的名号。
又有多少人,希望自己可以如同令北臣二十年前那般耀眼。
如今得令北臣借剑,只觉得莫大荣焉。
这一声谢,是脱口而出的,全然不曾经过脑子。
令北臣微微一笑,看向楚青:
「准备好了吗?」
楚青提刀,锋芒前指:
「请!」
此战并未落幕,如今便是再续。
就见令北臣竖剑于胸,剑指苍天,左手二指于剑身之上轻轻划过。
眸光一起,嗡!!
剑意奔走,流于无形之间,天地四方于这一刻,仿佛只剩下了一把剑。
眨眼锋芒便在当前,剑走一点,天人开!
楚青刀锋一扬,一刹那刀剑碰撞接连七次,
「好!」
令北臣眸光之中闪烁光彩,仿佛重新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的二十年前。
就见他一边挥剑一边说道:
「我用的这一门,乃是我以太恒七剑为基础,自创的七绝七转七伤剑。
「此剑有内外之分,七绝在外,七伤在内。
「七转则流于剑气之间。」
他所言剑气,并非是交手时候打出来的剑气,而是剑法和内息。
七转所配合的,乃是剑法和内功的相应变化,如同当中纽带。
楚青以一十六路惊邪刀对阵七绝七转七伤剑,只觉得对方每一剑袭来,都附带着七种力道。
或重,或轻,或转,或急,或分,或合,或庸!
「七绝为剑势,上对七星,同样也是太恒七剑的根基。
「天枢狠丶天璇重丶天玑藏丶天权文丶玉衡青丶开阳凶丶摇光掌生灭!」
令北臣一边说,一边将七绝剑势一一展开。
一刹那铺天盖地的剑气随之而动,而这些剑气也不尽相同。
有的轻盈跳跃,有的沉重如山,有的变数重重,有的循规蹈矩,有的狠辣逼人,还有的似乎可以分清浊,夺生死。
可是,七种剑势伴随七种力道,变化之多远非相加或者相乘之数可以简单概述。
这门剑法不敢说穷尽剑术之极,然而恢弘壮丽,仿佛巍峨大山,照应满天星斗,叫人禁不住仰望赞叹。
天下间竟然能有此等神技!
越是相争,楚青便越是知道,二十年前的令北臣究竟何等意气风发?
一十六路惊邪刀不过草创成型,于这仓促之间,仅以招式而言,其实早就已经落入下风。
可令北臣有意喂招,硬生生将他这七绝七转七伤剑的变化,演入楚青的刀势之中。
以至于楚青越是与之交手,刀法进境便越是高明。
战至酣处,楚青已然不拘泥于刀法之变,拳法掌法时而出手,与刀势相合,爆发出重重威力。
两者相争,刀芒与剑气同辉,气息挥洒遍及八方!
令北臣眸中光彩大放,哈哈大笑:
「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