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太原城。
看着城外漫山遍野的敌军,刘琨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次石勒来袭,透着浓浓的诡异。不可否认,石勒占的地盘是多,实力是强,可石勒一直以来也不敢倾全力攻击并州。
原因很简单,正因为石勒的地盘大,他需要提防的势力也更多,北有拓跋鲜卑和段部鲜卑,南有建康,西有长安,东有慕容鲜卑,可谓四方皆敌。
只要石勒敢倾全力来对付自己,其他势力肯定会趁这个机会在石勒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来。
各方长久以来形成的平衡与默契,不是那么好打破的,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以石勒的精明,应该不会做这个打破平衡的人才对。
这还仅仅是表面上的原因,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石勒也需要养寇自保。这个寇就是他刘琨,石勒防的是刘聪。
只有他刘琨牢牢占据了并州,成为刘聪挥之不去的威胁,石勒才能安心在襄国猥琐发育,直到发展成如今几乎占据整个中原地区的庞然大物。
但这一次,形势却突然急转直下。
城外石勒的大军一眼看不到边际,他们推进的速度极快,几个方向同时动手,等刘琨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并州已经深陷重重包围之中。
石勒几乎是不计代价的推掉了太原城周边所有据点和坞堡,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彻底完成了合围。
看这个架势就知道,这次恐怕是不死不休了。
“难道是平阳出了问题?”,刘琨只能往这个方向想了。
城外杀声震天,城墙上却安静的可怕,徐润等人看到来敌的架势,已经被吓得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刘琨心中一片冰凉。
最能打仗的甲字营,三年前跟着令狐盛跑掉了;最能打仗的莫含又被拓跋猗卢给要去了;能文能武的温峤,现在人在建康,此刻他的身边只剩下徐润等一票人了。
刘琨很了解徐润等人,跟他们讨论音律那是一种享受,但如果让他们去打仗,那还是算了。
实际上,自从令狐盛父子出走后,刘琨对徐润等人已经渐渐生出了些警惕。
再加上李矩好几次在信中隐晦的提及了此事,刘琨如果还感觉不到徐润等人的危害,那就是真糊涂了。
可刘琨却也不能因此而处罚徐润,处罚徐润无异于承认自己的昏聩。心高气傲的刘琨是绝不会这么做的,这个苦果只能由他自己默默吞下。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最近刘琨最大的倚仗拓跋猗卢也出了问题。
就在两天前,刘琨收到了质押在拓跋猗卢外的儿子刘遵的密报,拓跋猗卢被他的儿子拓跋六修刺杀,生死不知。
一向与刘琨交好的拓跋普根闻讯后,尽起族众前去平叛,这一去已经两天,却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虽然还有一线希望,但刘琨很明白,拓跋猗卢大概率已经完了,就连去平叛的拓跋普根估计也凶多吉少。
北方游牧民族向来如此,他们明明很强大,只要能团结在一起,就十分有可能鲸吞整个天下。可他们却偏偏更加热衷于部落之间的仇杀,往往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打得头破血流,元气大伤。
也正是因此,刘琨,甚至大多数中原士族门阀,他们内心深处实际上没有把这些北方蛮夷放在眼里,认为他们虽然能一时占据上风,但绝不会长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个司马王杀得血流成河时,完全忽视了匈奴部落,甚至在匈奴人占据了大半个中原时,这些司马王仍然认为匈奴人不足为虑。
北方沦陷,永嘉南渡,有很大程度上就是这种思维模式造成的。
不过仔细想想很讽刺,晋廷的王爷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士族门阀何尝又不是如此?但凡他们团结起来,先把一致对外把匈奴人打趴下,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
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比起眼前的大军围城,刘琨更担心儿子刘遵。刘遵自从懂事以来就被质押在了拓跋鲜卑部,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对此刘琨时常自责。
刘琨很清楚鲜卑部落间的仇杀是如何恐怖,杀红眼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刘遵如果跑得慢了,同样会性命不保。
“大帅,突围吧,太原城肯定守不住了,趁着敌军立足未稳,我愿带本部人马为先锋,为大帅杀出一条血路!
先跑出去,等他日我们回到拓跋部,再带齐人马将并州夺回不迟!“
说话的是姬澹,他是来自拓跋部的猛将,曾数次率拓跋部骑兵救援并州,这次刚好是有事路过前来探望刘琨的。
刘琨心中一片苦涩。
拓跋猗卢凶多吉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的姬澹估计还没有收到拓跋部的消息,他还以为可以用几年前的那种方式,助他吧并州夺回来。
“谢过姬澹兄弟了!”,刘琨也是内心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