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祥吃了一惊,一时语塞。
真德秀这意思,大宋是要向大理国用兵吗?
真德秀拱手离开,和阿尤布王朝的使节贝斯特开始交谈,留下高祥在船舷边发呆。
“魏相公,我大越对大宋一向恭顺,历年派史朝贡,奈何大宋天子对我大越似乎成见颇深,南有占城,凭借大宋水师撑腰,屡次进犯我大越国界,杀我百姓,荼毒地方。大宋天子意欲何为,还请魏公明示。”
大越国使臣陈柳,慷慨而言,似乎有些不忿。
陈柳是大越国皇帝陈煚的兄长,在大越很有些势力。占城在大宋的默许下屡次侵入大越,抢掠乡民,掠夺货产,是可忍孰不可忍。
“陈公,说我大宋水师为占城国撑腰,似乎有失公允。占城是我大宋藩属国,他们借一些海船使用,难道我大宋能不借吗?大越使者,你是不是想多了?”
魏了翁轻描淡写一句,根本不承认是大宋水师所为。
“魏相公,占城借的是战船,上面还有大宋将士。占城侵扰我大越沿海,又要求我朝交还以往李朝所夺的占城旧地。若是没有大宋王师为其后盾,占城敢如此强硬吗?”
陈柳火大了起来,声音不自觉高了起来,吸引了周围甲板上人的注意。
“陈公,照你的说法,我大宋王师乃是罪魁祸首了?”
众人目光注视之下,魏了翁面色一板,正气凛然,声音也是高了几度。
“且不说我大宋是不是在背后使力,你不要忘了,你大越本就是我中华故土。秦时象郡,汉时交趾,难道非要我讲一下陈朝的历史吗?你陈朝皇室,祖上本就是我大宋福建人氏。你大越君臣背宗忘祖,似乎不妥吧。”
大越国皇帝陈煚,他的五世祖陈京从福建移居越南,世代从事渔业。传至祖父陈李,在即墨乡甚有势力。后大越爆发范猷之乱,当时的皇帝与太子李旵一同离京出逃。李旵在逃亡途中,迎娶了陈李之女为妃。从此,陈氏便晋身为外戚之家。后陈氏代李,掌握了大越政权。
因此,魏了翁说陈柳等数典忘祖,也是有凭有据。
“魏公,息怒!”
魏了翁脸色阴沉,陈柳一惊,赶紧忍住怒气,赔上笑脸。
“魏公,在下只是心里觉得憋屈,冲撞了魏公。还望魏公不要见怪。还望大宋天子开恩,从中调节,不要让占城为所欲为。”
这个时候,明知道是大宋在后兴风作浪,明知道对方理亏,他却只能忍气吞声。
大宋的战力如何,野战能击溃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海战更是坚船利炮,世间罕有敌手。大越国不过弹丸小国,怎敢公开得罪耀武扬威的大宋?
“陈公,大越和占城有什么争端,你们自己解决,我大宋不会参与,亦会保持中立。大宋天子那里,等你见到他,看他如何恢复。”
魏了翁面色又变的温和,甚至挂上了笑容。
正如皇帝所说,大越国本就是中华故土,大宋王师能北伐恢复中原,难道就不会南伐收回大越吗?
陈柳唯唯诺诺走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c0m
大宋霸道,真以为自己是春秋始的周王室了。
蒸汽船游览一番,在钱塘江码头停下,魏了翁和真德秀同一众使节下船,坐着四轮马车,向着城内方向而去。
“真公,你有没有觉得,列国使节对我大宋,是敬畏有加,诚惶诚恐啊?”
魏了翁向同车的真德秀悠悠一句。
“兵临天下,宾服四夷,万国来朝,当年的长安城,也不过如此。”
真德秀的话里,似乎有一丝讥讽。
大宋不再以“德”服人,一面是武力,一面是儒学,简单粗暴,全无仁礼,震慑了列国,何其威风!
“兵临天下,总比兵临城下强吧。从雍熙北伐,到檀渊之盟,再到靖康之耻、宋室南渡,还不够屈辱吗?”
认识二十余年,魏了翁对自己的同科好友,又怎会不熟悉,怎会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魏公,话虽如此,但满朝本是煌煌士大夫,被这些武夫涌了进来,戾气太强,不伦不类。更不用说着,这些边将人人手握重兵,军中又无监军,长此以往,必有藩镇之忧!”
真德秀忍不住,牢骚终于发出。
武风太过浓厚,文气淡薄,长此以往,大宋礼法全无,尽是佩刀挎剑的武夫,大宋的文脉就断了。
“涌了进来?再过十年二十年,朝堂恐怕就会被武将充斥了。朝廷现在还要他们冲锋陷阵,他们还年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登堂入室,取代你我这些文臣了。”
魏了翁感慨地说道,眉宇间忧心忡忡。
“大争之世,弱肉强食。皇帝要以铁血重建一个强大的大宋。你说,这是走错了吗?”
走错了吗?
真德秀眼神迷惘,陷入沉思。
要真是走错了,会有今日万国来朝的景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