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日昳。
柳折将郭昀住处告知李夜清后就离开了衔蝉居,带领一众玉衣卫前往丹青坊附近以防妖魔……
在阖上衔蝉居大门前,一只硕大的白狸奴一溜儿爬上李夜清的肩头,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后又在日头下眯起琉璃般的双眼。
“你这人倒是有趣,出门办案还要带只猫奴。”
左手扶着腰间绣冬刀的新晋总旗徐运看向身旁的李夜清,不禁调侃道。
走在琵琶街的青石道上,一路有不少鸨母和在秦淮运河劳作的力士向李夜清问好,李夜清一一点头示意后揉搓着扳指道。
“是吗?我反倒觉得比起狸奴,你这位总旗官更加有趣。”
这倒勾起了徐运的兴趣,正好去往丹青坊的路上烦闷无聊,权当唠嗑解乏。
“怎么个有趣法?”
李夜清左手负后,伸出右手双指道:“我这人会点儿看相的偏旁法门,第一,你的面相是贵胄命理,出身极高,不应当在玉衣卫这样的地方任职,况且你气息也非习武之人,一双手连半个握刀的茧子也没有,第二,是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上柱国徐达大将军家那位和皇室联姻的千金徐之云。”
徐运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也变得微微有些僵硬,但李夜清的下一句话却又打消了他的顾虑。
“未及冠,不会武却能当上总旗,难不成你是上柱国家的,”李夜清话到嘴边,见徐运一言不发,改口道,“是我孟浪了,不该揣测他人之私,查案要紧,此间是玉壶坊,过了饮马巷不远就是丹青坊。”
丹青坊位于玉京内城以东,这里大多都是与郭昀一样做丹青生意的店家。
刚走进丹青坊内,一股浓浓的陈墨和崭新宣纸的香气就沁入鼻间。
与多教坊司的风月场所不同,流连于丹青坊的文人墨客多高雅之士,在他们看来,画舫青楼中吟唱的婉转曲调无非是淫词艳曲,难登大雅之堂。
八月正是兜售上好陈墨朱玉砂的旺季,但丹青坊内却是冷冷清清,坊市街道上除却零星几人以外就只剩下不同店家的青黄招子在秋风中摇曳,坊内坊外都有数十名玉衣卫在暗中潜伏。
至于宵禁和夜市管控,兵曹宣称是近来有游神夜奔,怕坊间百姓冲撞神灵。
只是这种说法并不能让人相信,妖魔作祟的消息早已经流传于玉京各个坊市,但五城兵马司和玉衣卫之间休戚与共,在妖魔伏法之前街坊只能听其安排。wap.biqupai.com
李夜清扶着绣冬刀柄,沿街踱步,最终在一家叫老墨社的铺子前停下脚步。
隔着老墨社的木门就能听见妇人断断续续的啼哭。
徐运上前一步道:“这就是今早死的老头儿开的铺子?”
“嗯。”
李夜清点了点头,曲指叩响老墨社的铺门。
三声过后,一位身披缟素的妇人攥着手帕打开了铺门,见到穿着官家服饰的李夜清二人,眼神里除了惊恐以外还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愠色。
这应该就是郭昀的遗孀张氏,李夜清拱手道:“夫人,在下奉命调查,还请不要见怪。”
官家人查案,自然是不容拒绝,妇人只得让二人进了老墨社。
老墨社内的陈设古色古香,两手边的紫木柜上陈列的多是诸如白玉砂,云母等名贵丹青原料,内里一间草席上躺着的就是郭昀的尸首。
李夜清走进内室中就瞥见草席旁跪坐着一位二八年华的曼妙少女,与张氏一样身披缟素,正在用金箔纸折叠往生钱。
见到官家人后,少女便起身行了一礼,脸上泪痕未干。
室内燃有三柱檀香,像徐运这样的寻常人只能闻到檀香的气味,但自李夜清走进内室后,他就闻到了混杂在檀香中一丝尸臭,还有一缕更加细微的妖气。
李夜清没有声张,径直蹲在了摆放郭昀尸首的草席旁。
只见草席上的郭昀面色有些泛白,并非是枯槁模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圆睁的双目内尽是乌黑。
“果然是魂散。”
郭昀的死法与玉衣巷内推勾官勘验的其他死者一样,但唯一不同的是,郭昀的身上却没有残留邪祟的气息,而精气神三魂中,还有一味气魂受困于体内。
李夜清站起身来,向一旁的妇人询问道:“叨扰夫人,请问可否借纸笔一用?”
“有,大人稍等。”
妇人用手帕抹了抹泪,随即取来墨宝递给李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