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人领命后道了声是,随即转身离去。
而李镇也拢了拢身上的袍衣,独自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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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日高悬,坊市中人声鼎沸。
烛阴换了那身玉衣巷的玄衫裰衣,李夜清取了以前所穿的紫襟袖衣赠予他所着。
桃夭夭用剩下的布料缝了一锻绣有纹理的护额,让烛阴遮去了眉心的妖目。
因为烛阴想逛逛玉京的坊市,去见见人间的烟火气,故而李夜清早早地和他一同出了衔蝉居。
但禁不住院中的小妖们聒噪,李夜清只得让它们钻进了浮生画轴的画境中。
李夜清穿着青衣,腰间悬着画轴和断剑,与烛阴走过了玉壶坊,沿着秦淮河畔的廊桥来到东市的朝露门下。
东市夹在安遗坊和升平坊之间,是百家交易之所。
朝露门下行人车马络绎不绝,虽是白日里,但两侧刻有防风咒的石狮子上也仍旧挂着一盏灯。
走过朝露门,李夜清向烛阴介绍着东市里繁华的商铺和巷弄。
坊道两侧,有推着木车卖茯茶的妇人,耍花乐技艺的行乞艺人,还有蹲在槎车前卖花的贫苦姑娘。
一阵秋风拂过,吹起了槎车上的花束,数枝海棠随风而起。
就在海棠要落在地上造人踩踏前,烛阴藏在袖中的手渡了一缕妖气,托着那束海棠稳稳落回了槎车中。
卖花女正欲抬头望去,只见那槎车上刻有嚼春二字的木盒里被人取走了两枝青叶花。
那腰间悬着剑和画卷的青衣郎君在槎车上摆了三十钱,随后就消失在了东市的人海中。
李夜清将手中的青叶花递给了烛阴,烛阴接过后却有些不解道。
“这是什么?”
李夜清指着手中在青日下泛着光泽的青叶花道。
“这叫作嚼春,是江南道特有的习俗,在仲春和仲秋时节常有,人们将可食用的青叶裹上糖霜和蜜水,保留它们最新鲜的模样服下,最初是为了纪念渡荒时节,现在则是为了尝鲜。”
言罢,李夜清抿下了青叶上裹着糖霜的花瓣。
烛阴也学着李夜清,将花瓣吞下,只觉得甜腻的拉丝儿了。
二人向着东市最繁华处沿街踱步。
李夜清向烛阴介绍着这一家家店铺酒肆的稀奇古怪的坊间传闻。
那西边儿的院舍名唤仙人香,是卖炙烤猪肉的铺子,传闻店主人有幸和神仙一同割肉炙烤下酒,神仙从袖中取出了一味香料洒下,顿时香气扑鼻。
等神仙吃饱喝足,畅谈一夜后离去,店主人才惊觉是黄粱一梦,但炉中却仍有炭火余温,那神仙袖中的香料盒也摆放在一旁。
烛阴听得称奇,本想去尝尝,无奈那仙人香院舍里门庭若市,食客声嘈杂。
故而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李夜清指着另一旁挂有厚重布帘的洗尘居道。
“这家唤作洗尘居的汤舍里有一口井,据传有人泡澡时觉着水太热,就想找井旁烧火的老头少添些柴火,可他过去时却不见一人,往水井中一看,那井中竟然锁着一条赤龙,每逢赤龙吞吐焰火,汤舍里的泉水便烧开了。”
烛阴闻言,不禁莞尔。
“如若李郎所讲,倒真是有趣。”
李夜清拍去了手中糖霜的碎屑,冁然道。
“诸如此类传闻甚多,如饮马巷中的神仙酒,朱雀大道的不夜茶楼,不过经过那晚妖袭,不夜茶楼也不知能不能重建,这些传闻生于坊间,一场酒席下来,可能又有了另一种说法,可到底有没有人见过,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烛阴眺望着远处,青色,靛色,蓝色,各色酒招子随风飘动,云桥楼阁参差,错落有致。
东市后远远的就是皇城,密如竹林的高楼好似剑阁一般簇立。
烛阴双目睁开,露出绛红色的眸子道。
“这人间的光景,确实比百年前好看多了,已近晌午,李郎可有什么好地方的吃食推荐?”
李夜清一愣,继而笑道。
“自然是有的,东市的肉食有几家铺子颇具盛名,不过最好的还是那仙人香的院舍。”
烛阴耸耸肩,并不在意。
“无妨,等天色晚了再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