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夷山位于大玄京畿道以西百余里,山上人皆视其为北冥之下的第一福地。
而希夷山中所用以祀神的洞天紫霄宫更是被称为天神道场,比起青雀山的北斗殿更甚。
现任希夷山的掌教真人为张茯苓,辈分乃是前任掌教的师侄,麟功七年受前掌教禅位,而黄广孝口中的老掌教,应当就是希夷山的前任掌教真人。
李夜清侧目看向黄广孝,询问道。
“希夷山的掌教?难道是张真人吗。”
但黄广孝却微微摇了摇头。
“张茯苓身为当今掌教,需坐镇希夷山天神道场,又哪里能偷得闲暇去云游四方,赠出神仙书的,应是那位前掌教陈焕枝。”
一向对山上道门自认为极其熟络的李夜清,听起这个名字却有些陌生,不禁自嘲道。
“陈焕枝?这我却是孤陋寡闻了。”
黄广孝捻须微笑,向李夜清叙说起这位希夷山的前任掌教。
“这位老掌教执掌希夷山门时就常常弃天神道场不顾,留下一则纸道人充门面,自己去了别方远游,而他远游时经常变换模样年岁,隐瞒姓名,在京畿道时为少年道童,去了北凉道或许就成了挑担货郎,加上他不好出名,希夷山也鲜少与大玄朝堂以及其他道门往来,因此玄祯你不知道其姓名,那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黄广孝敛目沉思,思绪又飘回了许多年前,喃喃道。
“麟功元年时,圣人为了履行宗庙祖训,绝不与妖魔并存,故而西逐大玄境内妖魔,其中四大山门中希夷山和浮玉山便与庙堂同行,而当时执掌希夷山门的就是这位陈掌教,他当年可是违了希夷山戒律才得以下山。”
提起了希夷山的戒律,李夜清回说道。
“这个我倒是知晓,希夷山为天神道场,直系于泰山府君,讲究大道自然,不论妖魔还是凡人,都是天地间的生灵,希夷山的门人向来不会插手俗世中的纷争。”
黄广孝叹了口气道。
“这便是你爷爷麟功圣人所忧虑的地方了,山门僧道向来不与妖魔争斗,这世间的太平大多还是诸国的庙堂百姓所打下来的,可现在大玄庙堂也只能算作与这些道门圣地分庭抗礼,这天下却还是僧道两教的天下。”
见自己说的有些远了,黄广孝便别开了话题,对李夜清说道。
“不说这些了,玄祯你不去书阁看看那蠹鱼么?我也该坐禅了。”M.biQUpai.coM
闻言,李夜清微微颔首,起身向黄广孝叉手行了一礼。
“师傅,那我便先去了。”
临走前,黄广孝又嘱托了一句道。
“嗯,记得保管好那笔匣里的墨神。”
———————————————
玉京。
昨日李镇乘坐着乘云骥所拉车驾,在金吾卫与真武营的护送下从玉京城东侧的延兴门进了城,随行的有镇国公徐达和监天司的大星官颜观玄。
为了不惊动坊间百姓,李镇特意从芙蓉园处绕了一遭,沿着僻静坊道进入宫城。
铛、铛、铛。
此时正值午正,玉京城中谯楼里的夔牛鼓声响彻天边,绵延数里才渐渐止住。
李镇未曾着龙爪绣袍,只是穿着金襟领口的袖衣,而外头罩着一件青黑色的鹿裘。
他踏过丹朱门下,抬头看向殿脊的飞檐翘角,雕甍画栋,青日在镌刻文采的殿瓦上折射出斑斓的光晕,脚下的青砖御道也是光可鉴人。
可想起陇西与北凉二道的灾害,以及北荒域外妖族的虎视眈眈,还有那二十年后或不可逆的桃止山大劫,李镇心中就好似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连这极尽能工巧匠之妙的殿亭都有如镜花水月的泡影一般。
李镇吐出胸中的沉闷之气,阔步走进坤宁宫殿内。
在经过绘有彩画丹青的回廊时,李镇示意立在两侧的寺人噤声,而他自己也放轻了脚步,缓缓踱至屏风旁。
只见晋王李雉正伏在案上沉沉睡去,身旁堆满了厚厚的各道州郡上报庙堂的奏折。
饶是殿内的梁柱内都贴有供暖的炭符,可案上砚台里的残墨仍是干涸了,一旁的暖炉也熄了炭火,可见李雉已经批阅了一夜的奏折,而早间的晨会他也不曾缺席。
此时李雉虽然睡的昏沉,可听见了李镇走进的脚步声,还是抬起了头,看见来者是李镇后慌忙起身,叉手行礼道。
“儿臣见过圣人。”
“嗯。”
李镇微微颔首,示意李雉坐回原位,而后拿起案上笔海旁批阅完的奏折,逐一翻阅。
见李镇正在翻阅自己所批的折子,虽然都是些不要紧的道州杂务,可他还是紧张的在手心里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