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夜清的名讳算是籍籍无名,招呼文士的门子们尚且不够,又岂会有人为他专门引路。
因此在门子指了红炉雅集所在的阁楼中后,李夜清便一人向着那悬山阁缓缓踱步。
一路上他瞧见了许多自己都没见过的奇妙物件,不得不感慨玉京朱氏的底蕴惊人。
快到悬山阁前时,李夜清瞥见了一尊立在春色中的浮雕像,匠人所雕刻出的是一位慈眉老者在炉火旁观看少年书生习文的场景。
见到这尊像,李夜清不禁想起了翰林苑的另一个别称,也是红炉雅集得名的由来。
据说当年阳门文圣就在此处指点了年少时尚未被奉为前朝诗圣的朱紫曦,当时朱紫曦正在推敲他那首成名作《小雅集》中的一句话,是谓之心将流水同清净,身与浮云无是非。
他正为这句话烦恼时,阳门文圣至此,三两句间就令人茅塞顿开,而刚巧正值雪天,一点冬雪落在身旁燃烧的红炉上,雪花犹如诗圣茅塞一般骤然消散,两相呼应。
后来翰林苑就按照此事得名为红炉点雪,举办的文人集会也被称为红炉雅集。
伫立在雪中思付了片刻,李夜清转身走进了举办红炉雅集的悬山阁中。
在悬山阁前,有位穿着墨色绸衣的中年文士正在安排诸位赴宴的文人落座。
中年文士是当今玉京朱氏的嫡系子孙,李夜清不知其姓名,但大致猜出他就是那位迎娶了景清王郡主的朱郡马。
朱氏虽然不如前朝那般在庙堂派系根深,但依旧为士族领袖,族中出了许多有名诗人文士,因此也有许多官员为了搭线而不惜与朱氏联姻。
此时朱郡马正安排了那位来自青州兰亭的文人黎云谏入座,下一眼就看见了上前的李夜清。
“阁下看着眼生,敢问名讳是何?”
听到朱郡马的疑问,李夜清叉手行了一礼,而后回道。
“玉京李夜清。”
这名字同样陌生,朱郡马迟疑了片刻,又问了两个问题。
“可有诗词留名?”
“尚未有。”
“那可有雅作?”
“也不曾有。”
这番下来可让朱郡马犯了难,眼前这位青年虽然是仪表堂堂,可无诗词,也无出名之作,贸然问家师是谁,邀请者何人,又显得他们朱氏趋炎附势,势利纷华。
眼见后面又有文士来到了悬山阁,朱郡马不得已才匆匆为李夜清安排了一个席位落座。
此时悬山阁中赴宴宾客尚未到齐,李夜清坐在了临近角落的位置上,而在他的身侧,同样也坐着一个不被重视的青年。
青年面容清秀,棱角间虽少些刚毅之气,但却神盈内敛,他穿着鹤纹的袍衣,样式像是由道袍改的,衣角已经洗的泛白,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富庶子弟。
都说寒门难出贵子,不提上庸学宫,就连玉京外城的书院里都难得看见一个出身贫寒的学子,眼下这青年却能来这红炉雅集,倒是令人惊讶。
李夜清侧身面向青年,向他报出了自己的名讳。
青年闻言,也随之叉手行礼,自报家门是青州雾陵苏清渊。
李夜清有些诧异,询问道。
“青州?距离玉京城可有着数千里,苏兄如何来的。”
闻言,苏清渊腼腆一笑,回答说。
“白日里骑驴行半日,睡半日,夜里便在青驴四足上绑了神行甲马赶路,如此还能省了夜里留宿客栈的费用。”
听到他说神行甲马,李夜清便来了兴致,追问道。
“神行甲马,这可是道门符箓,苏兄出自青州哪一派?为何来了玉京。”
“说来惭愧,祖上是青州雾陵县白鹤观一脉,只是如今门派凋敝,只剩老父和我相依为命,后来老父病重,撒手人寰,将道观留给了,因老父生前与上庸学宫的观棋先生有些交情,便送信至玉京,得到观棋先生回书后,让我来到玉京上庸学宫求学。”
李夜清拍拍苏清渊的肩膀,劝慰道。
“真是苦命人,还请节哀,勿要挂怀,想必以兄台才学,定能在上庸学宫中一展抱负,不负令尊所望。”
“借李兄吉言。”
苏清渊举杯敬了李夜清一盏,饮尽后问道。
“孟浪孟浪,还不曾询问李兄是否也准备参加上庸学宫明年的春试?”
李夜清饮完了盏中果酒,只觉得唇齿留香,抚掌回道。
“嗯,不过我才疏学浅,不知能否在学宫春试中登第呢。”
苏清渊摆了摆手。
“李兄过谦啦,能够入这红炉雅集,想必李兄已经在上庸学宫的初试中过关了吧,只恨缘浅,当时未曾与李兄相见。”
听到这话,李夜清却是一愣。
“学宫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