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后通往村落的山道两侧,本该在二月时节种上麦菜和土酥的田地里却也是一片荒芜,裂开的土地上仅有几颗稀稀拉拉的杂草探出头来。
路旁的枯树上盘旋着的几只老鸦呱呱乱叫着,更显得眼前景象无比萧索。
李夜清咬下了最后一口炊饼和肉干后,正好来到了村口。
村门前有一座绳索腐朽的木楼,上面悬挂着一只桦木牌匾,自右至左写着仓河村三字。
站在木楼下,李夜清左看右看却都不曾见到半个人影,并且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从村落里传出。
随着一阵裹挟着死气的邪风吹拂而来,一堆纸屑从木楼上飘落下来。
李夜清低头捡起了一张后发现这竟然是写着通宝敬玄的阴钱。
“这个村子到底怎么了。”
他心中暗暗如是想到,有些忐忑地走进了仓河村中。
村落规格不大,一条黄土大道贯穿全部,零零散散地有六七十户人家。
只是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偶然有人听见路上的响动,也只是透过窗缝去看上一眼,随后就有气无力地拉上了窗栓。
“没想到陇西道的灾害已经严重到了这样的地步。”
李夜清看见了黄土大道角落草棚处露出的几只青白的枯瘦脚掌,立马猜出了那是裹尸的草席,不免心中愕然。
他按着腰间的霜降剑,继续向村中走去。
在仓河村里,有一座祠堂,相较于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此时的破败祠堂里却是开了一丝缝隙,且有缕缕炊烟飘出。
李夜清放缓了脚步,他瞧出其中端倪,但却并没有走进祠堂,而是绕到了祠堂后门处听着里面的声响。
而在祠堂的神像背后,传来了几声细微的说话声。
“熟了吗?”
问话的人是个面容枯槁的精瘦汉子,而坐在他身旁的布衣男人也同样饿脱了相。
在两人面前正支起了一口铜锅,里面翻腾着粘稠的红水和一些模样不清的骨茬。
听到精瘦汉子的询问,布衣男子却是拦住了他,
“熟了是熟了,再忍忍吧,但现在可吃不得,这血水滚烫的能叫你吃下去烫熟肚肠。”
精瘦汉子看着面前锅里的腌臢糟粕,却仍然滚动着喉头道。
“这死了的羊肉吃了真不会有事?要不我们还是把那小女羊给宰了吧。”
此话一出,祠堂一旁就传来了一声哭喊。
而在祠堂后偷听两人说话的李夜清在听见这声女子哭喊后,他立马一脚踢开了祠堂的后门。
破败不堪的木门轰地一声倒了下去,并且木门倒地的同时也恰好打翻了那口支起的铜锅。
刺鼻的血腥味涌入了鼻腔,李夜清看见那满地流淌的滚烫血水和被煮烂成骨茬的尸首,立马只觉得胃里翻涌。
“你们竟敢食人?!”
李夜清瞪着一旁几乎吓破胆的两人,怒斥道。
“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两个饿极了的汉子却是做出了李夜清怎么也想不到的举动。
他们扑在了地上,顾不得满地脏污和血水滚烫,将那些烂肉都捧进了嘴里,也不管骨茬刺破皮肤和这能烫穿肚肠的沸锅。
很快,随着他们俩发出几声痛苦的哀嚎,两个汉子一个捂着腹部,一个死死掐着喉咙,神色可怖地死在了祠堂神像后面。
见到这幅惨绝人寰的景象,就连李夜清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而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在祠堂角落里响起。
李夜清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物脏破的年青女子正抱着一个模样约在五六岁模样的女童。
她的眼神中全是灰暗,对于眼前生生被血肉烫死的两人根本毫无触动,只有怀中女童的哭声才能让她有些动容。
“别怕。”
李夜清走到女子面前,俯身蹲下后还未开口,就听见女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若是饿,就先砍了我一条腿吃去吧,只求别动我女儿。”
这话听的李夜清心神一震,他暗自掐了一道安神符法,用灵气渡入了女子灵台。
随后才从行囊里取出一皮革袋的水和几张肉干炊饼,将这些食物递到女子面前后道。
“我是从玉京城来的,不是附近逃难的灾民。”
“外乡人?”
女子本有些迟疑,可听见怀中女童又饿的啼哭起来,她还是颤颤巍巍地伸手接过了李夜清递来的食物,掰成一小块的和水喂给女童。
见此情形,李夜清拿出了袖中的那块绣衣直指使者的令牌道。
“我是玉京城的绣衣使者,特地来蜀地巡视情况,既然你们这里闹了灾,朝廷所拨的救济粮为何还没有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