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清拍了拍腰间的令牌道。
“玉京城绣衣直指使者,奉命视察陇西道州郡民生。”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土兵连话都没听全,当下就将城门开了一道缝隙。
“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官儿,你进去吧。”
闻言,李夜清稍稍一愣,继而道了声谢,就顺着门缝走进了清陵县里,城门刚才关上,在李夜清的背后就传来了吵闹拍打声。
他叹了口气,扶着剑柄继续向前走去。
清陵县建制规格不算小,居中一条长街可供两辆马车同时通行,和外面四处饿殍遍地的景象相比,县里的情况算是好上了许多。
街上行人颇多,摆摊市集格外热闹,只是大多数酒肆茶馆也都撤下了幌子,为数不多开着的几间茶肆里也是门可罗雀,食肆更是看不见一间。
李夜清看着两侧大街上的摊位,有卖名贵字画,瓷器青铜的,但那些原本价格昂贵的藏品如今一两贯钱贱卖也无人问津。
更有甚者已然在卖儿鬻女,他们将自己的年幼子女衣襟上插了一枚草标,逢人就解开孩子的衣物,直挂他们已经颇有身段。
面色饥黄的人群中也有几个锦衣华服者,他们在街上四处观望着女童,遇上心仪的就掷出一贯铜钱,那饥民为了一两贯钱卖了子女却还要感恩戴德。
李夜清看不下去这些场景,他加快步伐走到了一间巷陌拐角的茶肆里。
茶肆不大,仅有三五席,茶肆博士坐在台阶上,一边灌着茶水,一边将腰间的裤带又勒紧了一些。
“博士,一壶清茶多少文钱?”
见到一个青衣客坐在了茶案旁,博士连忙起身上前招呼,只是脚步虚浮,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但在他倒地之前,却好像有人在暗中托了他一把。
另一旁的李夜清收起手,将断剑和画轴解下放在茶案上。
茶博士用抹布擦拭了几下茶案后回道。
“客官,一壶清茶三文钱,可还要些别的吃食?”
闻言,李夜清挑了挑眉毛。
“一壶茶才三文?”
被李夜清这么一问,茶博士也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是三文啊,客官您以为几文?”
李夜清看着头顶高悬的青日,用手指遮住了些许刺目的阳光问道。
“这朔州不是在闹旱灾吗?怎么茶水价格却丝毫没有涨价?”
茶水博士提了一壶冷茶过来道。
“客官是外来人吧,现在朔州只有粮涨价,没有水涨价的道理,更何况隔壁县还闹着水灾,不知道淹掉了多少菜地农田,没有缺水的道理。”
李夜清倒了一杯清茶,因为有些渴了,一连又喝了三杯才放下了茶盏。
“博士,且问你件事,既然朔州闹灾缺粮,朝廷本该发了赈灾粮救济才是,为何这里却丝毫见不到朝廷的救济粮?”
“客官有所不知。”
说到这里,茶博士低了低身子,小声回答道。
“我听说啊,这一月前江南道就拨了一万石的粮草运往了朔州赈灾,但是这些粮草都被一路上的官员克扣不止,真正运到朔州就只剩下一千石粮食了,朔州十数万百姓,一千石粮食又哪里够用,原先我们清陵县县衙里还有不少余粮,可隔壁清河县不知道怎么的,又闹了妖患,清河县令请了许多兵勇去斩妖,又用这个借口问我们清陵县强征了两百石粮食。”
李夜清闻言心中顿时火起,猛地一拍茶案,震得茶壶都险些倒了下来。
“这些贪官,他们怎么敢无视朝廷律法?连百姓的赈灾粮都敢克扣!”
茶博士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无奈地摆摆手回道。
“朔州离玉京城不知道有多远,圣人的话过了这九曲十八弯也早就不作数了,大的贪官我们没见过,但是隔壁清河县令我敢打包票,他就是个妥妥的贪官,大钱贪不了,就喜欢在百姓身上搜刮脂膏,之前说是请人降妖,为了这一地太平才问我们县借粮,可斩妖斩妖,斩到现在连半个动静都听不见,依我看,这粮早被他倒手高价卖回了我们县,他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了。”
李夜清又倒下了一杯茶水,浅尝了一口后继续问道。
“之前我也听说过,朔州清河县有一头厉害的妖魔作祟,甚至就连当地的神灵都被它吞杀了,可真有此事?”
说到这里,本就多嘴的茶博士立马来了兴致。
“哎呦,那个可是真的,那是只极大的蜃精,吐出的红雾将整个清河县都裹在了里面,但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后来有许多山上仙师来了清河县,还有玉京城的高手,早把那大蛤蜊精给斩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