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
李夜清走出清河县衙时,下了整整一日的大雨已经停止了,积在瓦缝间的雨水正顺着檐角缓缓低落,落在砖道上溅起了细小的水花。
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李夜清婉拒了清河县令留他暂留一夜的建议,撑着油纸伞,按住腰间剑柄,独自一人往吴远照他们所在的驿站而去了。
绕过谯楼来到白鹿坊,再穿过大井巷,引入眼前的就是一间规格不大的驿站脚店。
因为时辰临近宵禁,坊道上的摊贩大多散去了,仅剩下几间零星的铺子还亮着泛黄的灯火。
李夜清将体内的酒气用灵力悉数散去,这才合拢了手中的油纸伞。
在厢房外,吴远照见到了李夜清后,立马上前叉手行礼道。
“都司大人,你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闻言,李夜清应了声好,随后便走到了自己的那间屋舍内。
只见在屋舍的几案上正摆着一套有些旧痕的衣物,还有一只装了镜子、毡布和各种药粉的布包。
李夜清将腰间的霜降剑和画轴解下,等他换好几案上的衣物后,俨然就是一位样貌年青的磨镜客。
在大玄国中,磨镜客的布包中不仅有磨镜药,同时还有着许多可治顽疾的药粉,而磨镜客日日磨镜观己,不知不觉间也窥得了一丝上山的契机,在玉京城中,遇到磨镜客上门磨镜,坊间百姓往往也都会说一声仙客来。
所以磨镜客与谯楼的打更人相同,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人,可这种微弱的灵气和手段,碰上些寻常精怪还能稍稍应付,但若是对上真正有道行的妖魔,这些符箓法门,不仅不能震慑它们,反而还会激怒妖魔,但这也正是李夜清想要的效果。
站在临街的木窗前,李夜清瞥了眼外面的景象,坊道漆黑一片,距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
他不禁想起那个清河县的县令,他出身庸都的汝南吴氏,而眼下吴氏与妖魔勾结已是事实,因此对于这清河县暗中饲养妖魔之人的身份,李夜清怀疑就是这位吴县令。
“可是在他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又会是谁呢。”
李夜清正在思付着,突然那个任悬空寺行走使者的吴氏外族子弟涌入了脑海。
当日他和上庸学宫的温阮联手都不曾留下他,而他负伤后如若没逃往庸都城,又会在哪里?
想到这里,李夜清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而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推开,吴远照侧目问道。
“都司大人,宵禁的时辰要到了。”
吴远照穿了身黑色皂袍,手拿铜锣,扮成了谯楼打更人的模样,在他身后的李明烛也是同样的打扮。
他们用朱砂混合着道符香灰,在脸颊和咽喉处绘制了可让嗓音鸣亮的符法,这是种谯楼中常用的小法门,寻常地方的打更人没有配备被称作鸣更副郎的锦羽鸡妖,所以只能用这种法子。
李夜清背起磨镜客的厚重布包,临行前开口问道。
“那几个缉妖役都安排好了吗?”
吴远照微微颔首道。
“都司大人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他们现在已经把守住了清河县的两处大门,任谁也进不来。”
……………………
入夜,清河县被夜色吞没,其中一片死寂。
李夜清所扮作的磨镜客将霜降剑藏于布包之中,又把飞剑暮鼓拢在了袖子里,思来想去后,他还是把那藏了众妖的画轴放回了书案下。
可就在磨镜客阖上木门,转身走出驿站时,他却没有发现画轴中的几道妖影顺着窗缝飞出,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李夜清沿着小巷,踩过积水的凹缝,丝毫没在意被濡湿的靴面。
“秋水磨铜镜,细毡拭惊闺。”
“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磨镜客从小巷向泗水的神祠走去,一路上沿街喊着磨镜的话语,只是却没引起一户人家推开大门。
另一边的吴远照和李明烛也分成两路往泗水神祠的方向走去。
他们脸上绘制着可使的声音洪亮的符法,一边敲打锣鼓,一边喊着打更的更词。新笔趣阁
“今夜无雨,太平安康!”
李明烛敲打着手中的铜锣,一声快,一声慢。
咚!
铛——铛!
“一更天,人将定,梦良臣!”
清河县衙内。
县令吴瑾之正坐在厢房书案前,他为了陪那位京城来的绣衣大人,今夜喝了不少酒,可他心里没来由的慌张使得他怎么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