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国舅谋稚虎,化吉投郑氏
那太医被郑二国舅端了一脚,心中十分屈辱,可他丝毫不敢反抗,只能绷紧身上的肌肉,一边等着再次挨端,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四爷下面流血,已经侵湿亵裤。四爷并未受伤啊,只是受了风寒病倒,如何会下窍流血?「
「卑职刚才察看,发现四爷那里居然破皮穿孔,流血不止,而四爷之势萎缩如三岁男童,此乃阴长而阳消也。」
躺在床上的郑国望,听到「萎缩如三岁男童」,顿时羞愤欲死。几年来那里越来越萎缩,而胸部却越来越鼓,只能布带缠紧。这是他的秘密,连父母兄长也不知道。
如今他终于知道是什麽原因了。
太医继续说道:「卑职六世行医,族中医史中记载了很多医案,很多怪病奇症都有涉及。其中就有阴阳人的记载。」
『这阴阳人,特徽半阴半阳。又分为假男真女,假女真男。儿时还好,既长多半特徽变异。四爷应该就是假男真女,是以长大后会阳消阴长,最后女子特徽越显,而男子特徽越衰,甚至有可能妊娠生子。究其根本,应是女子..」
病榻上的郑国望听到这里,蓦然如遭雷击,加上本就虚弱不堪丶心力憔悴,婴宁一声就晕厥过去。
「四爷!」左右奴婢一起抢上。
「够了!」郑国瑞脸色铁青,「你不要再说了。王太医,这是我家的秘密,你要是敢泄露一个字,我就杀你全家!『
郑国瑞其实已经相信了太医的话。因为弟弟自小就和其他男童有点不同,少年之后居然对女子提不起兴趣,如今年已十九,虽然房中有几个妻妾,却没有一人怀孕。他嫂子甚至说,弟媳可能还是处子。
这说明什麽?说明弟弟不能人道!
本来还以为弟弟是先天阳气不足,谁知是假男真女的阴阳人。
「不敢!不敢!」王太医一头冷汗,「卑职不敢吐露一个字,绝对守口如瓶。为病人保密,也是医者本分。」
郑国瑞语气幽幽的说道:「为病人保密?那你家的六世医案,怎麽记载了那麽多?记在纸上,
也叫保密?」
王太医身子一颤,「卑职家中医史虽然记载病案极多,却不记载病人姓名啊,只记性别年纪,
名字却是一概抹去。二爷放心,卑职万万不敢记载此事。」
郑国瑞目光阴冷,「你记着,要是外界知道此事,无论是谁传扬出去的,你都脱不开干系,都记在你帐上,你可明百了?」
王太医欲哭无泪,只能忍气吞声的连说不敢。
别看他是个八品御医,说起来也是官。可是医官就是杂流,比匠人强不了多少,算不得真正的官员。身份不如一个秀才。
郑国舅要让他家破人亡,轻而易举。
郑国瑞又令人取来五十两黄金,亲手交给王太医,温言说道:
「方才是在下脾气不好,王太医受惊了,区区薄礼,权当在下的赔罪。还请王太医不要见怪,
保守秘密。」
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黄金,抵得上王太医十年俸禄!
王太医拿到黄金,又是受宠若惊,诺诺连声。哪里还有丝毫泄露秘密的心思?
等到王太医开完药方离开,郑国瑞就看着房中的一群奴仆。
这些人都是知道秘密的人。
几人立刻主动跪下,一个个鹤鹑一般不敢抬头。
郑国瑞坐在机子上,冷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下人,漠然说道:
「你们该当知道,四爷是已经娶妻成家的人,他丢不起这个脸,郑家丢不起,宫里的娘娘也丢不起。」
「若是外人知道,先不说是多大的笑柄,就是四爷的岳家,四夫人的娘家,也会闹起来,懂麽?」
郑国瑞吐出一口浊气,「更要紧的是,四爷是郑家难得的读书种子!他是举人!他有才气!这次还可能中进士!这是多大的荣耀?郑家需要一个文官相公!太需要了!」
「可若是假男真女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就再也没了做官的资格。别说清贵的文官相公,武官他都做不了。就算是尊贵如娘娘,也不能让女子位列朝堂。」
『掂量掂量,这是多大的利害?你们每个人都担着干系,谁也跑不掉!都给我记着,四爷是男儿,永远是。明白了麽?」
几个奴仆脖子一缩,一起伏地磕头,「二爷放心,我等万万不敢嚼舌根,泄露一个字。四爷是男儿,永远都是。」
「你们可以泄露。」郑国瑞的笑容有点狞,「只要你们不怕死,活腻歪了,尽管泄露。」
「但我有言在先,你们是郑家的奴才,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有罪。就算死,
那也别想死的痛快,你们的父母都要受连累,都听清楚了?「
几个奴婢连说不敢,
郑国瑞站起来,「你们几个就守在慈云寺照顾四爷,过段日子回到家,去帐房各领一百两银子,就说是四爷赏的。记着,你们嘴巴严,不但活得长,好处也多。先出去吧。」
「是!」几个奴仆一起恭敬的退出精舍。
郑国瑞坐在床边,伸手摸摸郑国望的额头,叹息一声道:「四弟,没有别人了。」
郑国望睁开眼晴,神色凄绝,「二哥,我—-我真不是男子麽?」
郑国瑞张张嘴,看着「弟弟」幽怨之极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说:
「是,怎麽不是?我们说是,那就一定是。四弟,你先养病要紧,不宜伤神—」
「哈哈!」郑国望惨笑,泪如雨下,「我好不容易考中了举人,这次强撑着考试,还有可能中进士,怎麽就成了女人?我十年苦读,十年苦读啊,婴婴——.」
郑国望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为人很有心机城府,可是此时再也绷不住了,简直是豪大哭。
十年苦读为的什麽?是入仕做官!是施展抱负!是功名权势!
只有当文官,那才是真正做官。所以他哪怕贵为国舅,也勤学苦读,没有成为纵情享乐的权贵子弟。
功夫不有心人,他十八岁中举,这次会试也有希望上榜。眼见很快就要成为文臣的一员,持朝于堂。可有人告诉他,自己是个女子!
老天,你太恶毒了!
「四弟!」郑国瑞沉声道,「你别哭了,你不是向来最冷静麽?天塌不下来!」
「我知道你苦读经书,一心想科举入仕,可眼下事情大有转圜馀地,你稍安勿躁。」
他拍着郑国望的背,「大家都知道,你是郑家四爷,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没人会怀疑你是女子,是不是这个道理?」
「只要我们保住秘密,你就一直是男儿,就能照常入仕做官,谁能说个不字?除了不能为人父,也没什麽大不了。」
「到时我过继一个儿子给你,你还是能当爹,你说呢?」
郑国瑞口中轻描淡写,心中却很无语。四弟原来是四妹,他也很幻灭啊。
郑国望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利害之处,说道:「二兄,若是将来暴露,我就是欺君之罪,
可能会连累郑家。」
「什麽欺君之罪?」郑国瑞摇头,「一口咬定就是男子,谁能定你欺君之罪?顶多是骗取官位,有姐姐在最多罢官而已。」
「那就一直瞒下去!」郑国望一咬银牙,「我要入仕!我还想文臣统兵,牧民一方,入阁辅政!做一番事业!帮常洵当上太子!」
郑国瑞道:「好!这才是郑家的好男儿!有志气!你放心,我和大兄都在锦衣卫当差,一定替你保守秘密,除了少数人,没人知道你是假男真女。「」
「不过这次会试,你有把握中麽?」
郑国望好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脑袋无力的靠在枕上,虚弱的说道:
「本来把握不大,可生病之后,想到朱寅那个小东西重病上考场,反而激起了我的狠劲,生死置于度外,写的文章比平时好了三分,虽是元气大伤,却更有把握登第了。」
郑国瑞有点意外,没想到因为朱寅的刺激,妹--弟弟的文章反而比平时更好,考中把握更大。
若真的因此考中,也算是阴差阳错的拜朱寅所赐吧。
郑国瑞道:「四-弟,你先在慈云寺静卧修养,千万不要伤了根基。朱寅之事,自有二兄处置。」
他听说,朝臣中有人建议,让朱寅当朱常洛的老师之一,教朱常洛读书写字。理由是朱寅乃神童,又和常洛差不了几岁,如此就能亦师亦友,常洛有他教授,还有他陪伴,岂不两全?
很明显,朝臣们不但铁了心要打神童牌,还要将神童牌打到极致。
除非皇帝公开承认:皇子愚钝,不如朱寅。
否则无法再以长子年幼为藉口,拒绝长子出阁读书。
问题是皇帝能这麽说麽?当然不能。哪怕皇帝不喜欢长子,皇长子也必须聪明过人啊。
郑国望喘息道:「朱寅若真的落榜也就罢了。万一考中,那就软刀子杀他。让姐姐劝皇上,让他和荣昌公主定亲,圣旨赐婚。成了驸马,他这张神童牌也就废了,朝臣们还好意思拿出来说事麽?更别说让他当朱常洛的先生了。」
说完这段话,她已经一身冷汗。
「什麽?」郑国瑞瞪大眼晴,「这也行?荣昌公主才八岁啊。」
「八岁勉强可以定亲了。」郑国望阴柔一笑,「咳咳,朱寅也才十二嘛,也就大四岁。夫婿大四,幸福一世。」
「咳咳!」郑国望咳得满脸通红,她想大笑,却虚弱的笑不起来,娇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