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天色阴青。
栖霞寺中穿着棉袍的僧人手中捧着一斗檀香,沿靠红砖庙墙快步踱来。
一路上都能瞥见庙墙上的干涸血迹,已经斑驳成些许暗褐之色。
捧香僧人摇摇头,不忍去看那山门下的景象,去将坊牌脚底铜炉燃尽的檀香替换后,随后又快步离去。
整整四个时辰,烛阴一直在给李夜清喂拳。
从最初的后天铜皮境,再到柳筋境,直至铸骨境。
而李夜清也在一次次挨拳和还击中,将《钟山拳谱》中那式惊蛰拳招给融会贯通。
此时,李夜清正跌坐在鸡鸣古山的山门旁,双手扶着坊牌的梁柱,可因为双腿脱力,一连数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趴在栖霞寺后庙墙上的一众小妖们看的心惊胆颤,虽然担忧李夜清,可又不敢上前。
烛阴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伸手将额上用来遮眼妖目的缎带向上拉了拉。
他抬头沿着青石山梯往山顶望去,山巅的石佛像下,李镇和徐达不知何时已经离去了。
李夜清艰难抬起头,最终还是没能站起身来。
方才烛阴最后递出的那一拳惊蛰式,境界已不在铸骨境,已经堪堪至血髓。
在后天三境与先天之间,由皮入筋至骨,随后就是血髓,虽不算是境界,但出拳时的拳力已经堪比先天境的武者。
令烛阴没想到的是,李夜清竟然能接下这拳,而他的武者境界,也在烛阴的不断捶打下成就了后天铜皮境。
烛阴看向庙墙上露出一排脑袋的昌化他们道。
“喂,那边的小妖怪们,别看了,快抬着李郎去阊云轩里浸药浴,若是晚了可就要留下隐疾了。”
闻言,衔蝉居的几个小妖怪赶紧从庙墙后头跳了下来。
玉衡和昌化一前一后,将意识涣散的李夜清轻轻抬起。
而这时,烛阴又出声提醒道。
“轻一些抬,李郎的几根肋骨断裂了,可经不住这般颠簸。”
……………
阊云轩中。
那几只连夜修缮竹墙的小精怪们已经将对耳铜炉里的药液残渣洗刷干净。
此时小火妖正在将铜炉中新准备的药液煮温,另外几只精怪则在拿着蒲扇煽风。
半柱香后,一只白雀和一枝笔杆子用妖力驮着遍体鳞伤的李夜清飞进阊云轩。
玉衡小心翼翼地帮李夜清褪去身上早已破损脏污的玄衫。
一些伤口处已经起了血痂,可血渍和衣衫粘连在一处,扯去时就会露出粉嫩的新肉来。
昌化看的心惊胆颤,而一旁的梦蚕它们更是直接捂住了双眼。
等将李夜清轻轻地放进对耳铜炉中后,昌化和玉衡才长舒一口气。
衔蝉居的一众精怪们围在对耳铜炉旁。
小火妖已经将药液烧至汤舍里的温泉那般,李夜清坐在炉中,身上的血渍也在药液中逐渐化去。
昌化瞧着李夜清白皙身上的道道拳印,不禁摇头,连连叹气道。
“哎呀呀,咱李君这回可真是遭了天大的罪了,以前在京城玉衣卫的时候,也没见着那些人这样子练拳啊。”
言罢,站在铜炉沿上的白雀就回道。
“你懂个甚么,那些个劳什子缉妖小役所修的武道能和李君相提并论?烛阴神君这样的打熬筋骨之法,就冲着最强的武道境界所去,更何况,烛阴神君喂拳肯定有其分寸,只会打通窍穴筋脉,怎么会打坏了李君身子。”
听着玉衡说的头头是道,昌化虽然也是一知半解,可从来不服玉衡的它,还是要回怼道。
“那李君不还是断了几根肋骨?”
闻言,玉衡不免嗤笑起来。
“笑你是白痴,你还非要证明自己就是个白痴。”
不等昌化辩驳,玉衡用羽翼挥了挥铜炉上蒸腾的水气道。
“所谓铸骨塑筋,就是要不断的打碎再愈合,这样下去武者体魄就会越发横炼,如果咱没猜错的话,这炉中的药液里加了云苓、芣苢和空青等药材,都是用来续骨接筋的良方。”
而一旁阊云轩里的小竹妖连声附和道。
“白雀君儿真是说的一点不差呀,这药液里就有这几味药材。”
听这小竹妖称自己为白雀君,玉衡立马抬头挺胸,得意劲儿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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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日入。
立冬的初雪落了整整一日,将整座栖霞寺上都覆了一层雪衫。
而寺门外的热忱坊市上却因为点起了油灯,人气蒸腾,那薄雪已化的差不多了。
故而相隔一条坊道,一面雪覆如被,梵音肃穆,另一面灯火葳蕤,门庭若市,旁若两方天地。
栖霞寺的廊道中,涂山雪和桃夭夭结伴走过,手中还提着两只木盒,是在坊市食肆里所买的糟羊蹄膀和八宝鹌鹑等肉食。
桃夭夭看着檐下垂落的雪花,侧目看向涂山雪道。
“也不知李君今日拳练的如何。”
涂山雪有些担忧地回道。